一
民国二十三年冬月二十五(注:1934年12月31日)红军来到江界河。是四眼仓王洪鼎带路来的。犹家坝住了不少红军,司令部也住在这里。红军来到后,就向江对岸侦察。当官的拿着望远镜从渡口走到老虎洞,一直往江对面看。当天下午,红军在沙坝上扎筏子,敌人在对岸打枪打炮,他们也不怕。江水冷得扎骨头,却有几个红军跳下水向对岸游去,被敌人打中牺牲了。
红军第二天晚上从老虎洞放几筏人过江,没有见人回来。第三天早晨,在对岸青冈林的大石头下响起了机枪,打得敌人往铜锣凼、柏树丫逃跑。打机枪的就是头天晚上渡过去的红军。
红军从天文扛来了很多棒棒和门板搭浮桥。犹家坝的门板也下了不少,并把磨子搬去做锚。开始红军用磨子和大石头做锚,吊不住搭浮桥的竹筏,全被江水冲走了。后来他们砍竹子编成箩筐装上石头做锚,才把浮桥吊住了。红军冒着寒冷的江风连夜赶扎竹筏。第三天下午,竹筏扎好后,从沙坝上放下去,在渡口搭浮桥。许家营盘的红军用机枪大炮向火金山打,封住敌人枪炮,使浮桥很快搭好。浮桥两边的扶手是用黄州布扭成的。红军大部队从浮桥上过了几天几夜,浮桥还是稳稳当当的。
红军在我家住了几天,我帮他们碾米,我家老奶帮他们筛米、煮饭。红军很客气,饭熟了就喊我们自己添着吃,还割了一块带毛的猪肉给我家。红军离开犹家坝时,送了我一个背夹,我一直保存着(注:贵州省博物馆于1976年12月作为文物征去)。
瓮安县龙塘乡犹家坝村犹家治 口述
1976年12月24日
胡朝相、李英勤调查整理
二
民国二十三年冬月二十五(注:1935年12月31日),红军来到天文。那天,天上飞着凝毛毛,冷得牙齿打碰碰,街上烂成稀泥凼凼,很少有人行走。
头一天,听说红军要来天文,有钱人家收拾银钱细软往乡下跑了,一般人家也关上门躲起来了。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,听到街上有很多人的脚步声,我慌忙放下饭碗,把娃儿交给老爹,便往门缝外看。只见长长的队伍在街上走,三个一排。穿着青布衣服,戴着遮阳很长的帽子。前面百把人清一色背短枪,后面的扛着麻子筒枪。他们边走边呼口号,我们是工农的军队!打倒蒋介石!打倒王家烈!打土豪分田地!打富济贫!……声音很宏亮。接着散发传单。我望得出了神。
红军的队伍在街上停步,有个腰扎宽皮带、满嘴胡子的红军干部站到柜台上,操着湖南腔说:这里的老百姓还不了解我们,都关门闭户躲了。我们不要进老百姓的家,动老百姓的东西,晚上就在屋檐脚住宿。队伍解散后,红军战士象大姑娘一样,不吭不闹,到屋檐脚下休息。
不多一会,见几个红军提着一桶土红,在闵少岩(国民党专员)家墙上写字,有的字有筛子那么大。国民党区公所的签子门被红军掀开了,两边的旗子被扯下来了。红军住进了区公所。
天快黑的时候,街上的人陆续回来了,红军握着老百姓的手,象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那样亲热。
我开开门,一个红军恰好走过门前。他笑咪咪地对我说:同志嫂,莫怕,我们是红军,请你上街做点事情。我跟着他走到了街上,又被吓了一大跳。红军正在抄闵大育、冷庭香……的家,布匹、衣服、粮食等全被抄了出来,并用刺刀捅猪。红军又对我说:同志嫂,莫走哟,我们分东西给你们!我分得了一床国华绨的铺盖面子,一张围片。我妹妹苏昌莲分得一大块肉、一升白米、一张挑花枕头帕。
红军在天文住了七八天,满街都住满了人。红军司令部扎在闵少岩家,房上架有电线,门口站有哨兵,不许老百姓进去。
红军在场坝开了一个大会。散会后,拆了闵家的大猪圈,下了很多门板、窗板……扛去江界河搭浮桥。很多老百姓帮红军抬东西,我帮红军煮饭。
红军到天文的第八天,大部队陆续过江走了,还有些红军伤员慢慢的走过街上。他们脚上穿着草鞋,肩上挂着两小袋米,手里拄着棒棒往江界河走。
瓮安县天文乡吴顺芳 口述
1980年5月14日
胡朝相、李英勤调查整理
(节选自中共贵州省委党史研究室编《追寻红军在贵州的足迹》一书)